一塊“現象級”的蛋糕——半年過去，《皇室戰(zhàn)爭》發(fā)生了什么？

2016年1月4日，Supercell新游戲《皇室戰(zhàn)爭》在部分國家地區(qū)開始測試，一周內迅速占據所有測試國家榜單前三位的位置。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款游戲將接班前輩《部落沖突》，成為Supercell一面新的旗幟，在移動游戲領域長期占據重要位置。

面對良好的測試反饋，《皇室戰(zhàn)爭》于3月4日在App Store全球上線，并破天荒獲得首頁9處推薦位，這在App store歷史尚屬首次。3月31日，游戲安卓國服上線，游戲影響力進一步擴大，據當時Newzoo的報告，《皇室戰(zhàn)爭》3月營收超過1億美元，其中iOS收入的50%以上來自中國和美國。

游戲后續(xù)的發(fā)展卻有些低于玩家的預期。人們開始詬病游戲“吃相難看”，對氪金要求過高，成長緩慢讓人看不到希望，結果導致流失率上升；而另一方面，游戲模式遲遲不見更新，孱弱的社交系統無法強化玩家間聯系，游戲的發(fā)展似乎遇到了瓶頸。

半年過去，當我們重新審視《皇室戰(zhàn)爭》時，很難用單一的維度評價這款游戲。

即使拋開《皇室戰(zhàn)爭》的內在不談，其熱門游戲的屬性也讓游戲的外延變得更為復雜。它如同一塊巨大的蛋糕，吸引了整個移動游戲行業(yè)的目光。每個人都虎視眈眈，試圖張嘴吃掉盡可能大的一口奶油。小公司用最快速度做出一個模仿品，希望一夜成名；游戲高手搖身一變成為主播，思考如何發(fā)展“粉絲經濟”；大廠和渠道熱衷于相關賽事，砸下數十萬重獎博得聲望；淘寶充值業(yè)務風起云涌，648只要半價，甚至更低。

我嘗試用“現象級”來描述游戲：大廠大作、玩法開創(chuàng)了移動游戲戰(zhàn)略競技的新格局，卻在后續(xù)發(fā)展上出現了一些問題；與此同時，游戲催化了一批從無到有、或是在襁褓之中的產業(yè)，他們受游戲發(fā)展的影響，又對其產生反作用。

那半年過去，圍繞《皇室戰(zhàn)爭》這款游戲，都發(fā)生了什么？

■ 直播

在3月之前，明志是北京一家游戲公司的程序。每天九點上班，面對著枯燥的代碼，一坐就是12個小時。他每周工作六天，在唯一的休息日，他一覺醒來已日上三竿，“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遲早要猝死的節(jié)奏”。

這種生活狀態(tài)被《皇室戰(zhàn)爭》改變。

在《皇室戰(zhàn)爭》以前，在網絡直播的巨大風口上，移動游戲直播卻一直處于尷尬的位置。即便最有直播潛質的《虛榮》等MOBA手游大作，在直播領域也始終不溫不火，不論國內外，觀眾稀少?！痘适覒?zhàn)爭》的出現或多或少改變了這一現狀。

“游戲節(jié)奏快，3分鐘一局，強競技屬性，”明志接觸到游戲后一發(fā)不可收拾，“我在兩年前斗魚內測時就直播過，很自然就想到直播玩手游?！彼刻煜掳嗪鬁蕰r開播，收獲了一批粉絲，但高強度的節(jié)奏讓人難以為繼。

在3月游戲全球上線之后，明志辭掉工作成為全職主播，并迅速成為最具人氣的《皇室戰(zhàn)爭》主播之一。他每天晚上7點開始直播，11點半結束，最晚不超過12點。在鏡頭中總有一只巨大的水杯，這也成了標志，“一邊打一邊說，很渴的。”

“觀眾是我的衣食父母。”明志眼中的直播行業(yè)歸根結底是服務行業(yè)，“觀眾喜歡看什么，我就播什么，都是根據他們的需求來調整。水友看得開心，一高興給你刷的禮物也多，人氣自然就水漲船高?！彼淖罡哂^看人數一度超過10萬，同時段第二名的觀眾數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明志起初做過一些《皇室戰(zhàn)爭》的教學視頻，為粉絲上分提供思路，“從0分到3000分，把寶石充好，卡都開完但不升級，壓等級，比如在2000分就用246（史詩、稀有、普通卡牌等級），2500分就用357?！彼f這個“0到3000分”計劃是希望告訴玩家在不同分段，用合理的等級來上分。

“觀眾的訴求很好掌握，時刻記住自己是服務行業(yè)?！泵髦緯捎脧椖恢杏^眾呼聲較高的套路，諸如“自閉套”等娛樂打法，因為“打起來觀賞性高”；平時直播內容中，他做完日常任務通常會幫水友上分，渡劫（沖擊3000分），“幾乎不會失手，粉絲會很感謝你”，他自己很享受這種感覺。

國內曾有機構發(fā)布了網絡直播的產業(yè)報告，報告中顯示，網絡直播平臺用戶數量已經達到2億人，移動游戲直播作為其中的細分品類，蘊含著難以估量的商機。《皇室戰(zhàn)爭》的出現將移動游戲直播推向風口，據資料顯示，目前《皇室戰(zhàn)爭》的觀看人數占據移動游戲直播總人數的60%，很難想象去掉這半壁江山，產業(yè)還剩下些什么。而明星主播作為內容產出者，已經成為各家直播平臺的核心競爭力。一個主播背后就是一支隊伍，簽下了多少熱門主播，就是拿下了多大的市場。

當然，移動游戲主播遠不如外界看起來的光鮮?！拔业氖杖氩凰愀?，跟爐石、LOL的主播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泵髦镜氖杖胫饕袔讉€來源：他是簽約主播，每月固定會從直播平臺領工資，“不多，幾千而已”，因為“發(fā)展太快，還沒來得及談新合同”；直播時收到的禮物一個月大概有上萬的收入，“都砸到自己的號里了，兩個賬號花了10萬”；他還與其他幾位游戲玩家合開了一家公司，所有的收入對他來說，“勉強夠生活費”。

不過在他看來，作為《皇室戰(zhàn)爭》主播的前期投入基本結束，開始逐漸回本。“那些有名主播也是在產業(yè)一兩年成熟后才開始掙錢的，移動游戲直播還是太年輕了，各大直播平臺也吃不準，不敢給我們高工資，還是持觀望態(tài)度，都很謹慎?！?/p>

觸樂記者從多家直播平臺得到數據，隨著《皇室戰(zhàn)爭》熱度降低，移動游戲直播也正悄然降溫。明志也感覺現在看他直播的觀眾變少了?！坝螒颥F在有些問題，流失率高，看得人就變少，”一款游戲帶動一個產業(yè)發(fā)展，當游戲出現問題時，最先波及到聯系最緊密的產業(yè)?！爸坝楷F了一批新主播，現在播的人也少了，很多也是玩票性質?！彼J為如果《皇室戰(zhàn)爭》開發(fā)一種新的模式，也許會將游戲的熱度重新提升。

■ 移動電競

面對并不龐大的粉絲量級，《皇室戰(zhàn)爭》的主播們單純依靠直播收入恐怕很難過上理想的生活，“參加游戲比賽——獲得獎金——提升知名度”成為另一個行之有效的途徑。

“《皇室戰(zhàn)爭》的電競屬性每個玩過的人都知道，”這話出自玩家鳴圣。他在剛結束的皇室戰(zhàn)爭大師賽中，憑借一套“礦工毒藥流”獲得冠軍。明志坐在解說席目睹了這一切：“在礦工套的使用上，我所見過的選手中銘圣是最強的?！?/p>

鳴圣也是游戲知名主播，對各種《皇室戰(zhàn)爭》比賽充滿熱情?！扒皫滋?60舉辦的比賽獎金特別高，50萬啊?！彼f話聲音明顯提高，“本來（360的比賽）和大師賽的時間沖突了，后來那邊改時間了。哎，也是機遇問題，沒有緣分?！?/p>

如果統計目前移動電競賽事情況，《皇室戰(zhàn)爭》是不容忽視的力量。這是少數非游戲廠商資本力量推動，而有平臺樂意主動舉辦賽事的游戲。

除了上文提到的360游戲與香蕉計劃聯合主辦的“360皇室戰(zhàn)爭邀請賽”和ClashEsports主辦、NiceTV承辦的“皇室戰(zhàn)爭邀請賽”，市場中還存在各種網站、論壇甚至部落間的各種第三方賽事?！八焐褪且豢罡偧加螒?，3、4分鐘一局、充滿對抗，符合玩家對電競比賽的期待?！盢iceTV的相關人士認為，移動電競比賽的核心在于如何把手游玩法通過比賽的形式表現出來，《皇室戰(zhàn)爭》的品質和玩法順應了移動電競的發(fā)展，是在“合適時間出現的一款產品”。

移動電競的熱潮從去年興起，今年在多家國內廠商的推動下平穩(wěn)發(fā)展。但在她看來，很多觀眾對于“移動電競”的質疑，仍然是貫穿始終的一個問題?！皞鹘y電競觀眾總感覺移動電競是小打小鬧，‘不專業(yè)，不成氣候’，可事實并非如此?！币赃x手為例，她向觸樂記者介紹說，有些選手已經成為職業(yè)皇室戰(zhàn)爭玩家，“比賽時候就穿著隊服上場”，專業(yè)程度絲毫不亞于端游玩家。

玩家“TMD小兔子”就是一位職業(yè)皇室戰(zhàn)爭玩家，他在5月初加入著名玩家鐘培生創(chuàng)建的HKE戰(zhàn)隊。戰(zhàn)隊目前有8位職業(yè)選手、來自中國大陸、香港、美國以及緬甸。他們每周要集中3天完成15小時訓練，平時也有杯數和排名的要求，每天訓練的時間大概在4、5小時左右。“之前從沒想過成為一位職業(yè)選手，也是機緣巧合吧。”他認為相較于傳統電競選手，《皇室戰(zhàn)爭》的職業(yè)玩家更強調個體，競爭更為殘酷，因為“淘汰率很高”。

而在戰(zhàn)隊老板鐘培生看來，皇室戰(zhàn)爭作為一款移動電競游戲，職業(yè)選手間的操作和技術其實差不多。“游戲操作不難掌握，高手之間比的是心理和臨場應變?！痹谌粘Ｓ柧殨r，他會以內部賽事的形式來提升隊員的能力，8個人打循環(huán)賽，勝者獲得獎金，最后一名則有被淘汰的危險?！半姼偩褪求w育運動，是生存壓力很大的環(huán)境，移動電競也是如此。”而且訓練時的規(guī)則經常變化，保證選手可以適應目前市場中各種奇怪的賽制。

目前《皇室戰(zhàn)爭》比賽的規(guī)則五花八門，有“Ban卡”、“三套卡組”等等，沒有統一的規(guī)則標準也側面反映出市場環(huán)境的混亂，一個最明顯的問題，至今國內沒有官方的錦標賽出現，所有比賽都出自第三方機構組織。據知情人士透露，Supercell高層對于在中國辦《皇室戰(zhàn)爭》電競賽事尚沒有自己的想法，對國內市場不夠了解，“最近騰訊收購了Supercell，也有助于他們更好地了解國內市場。”

有趣的是，Supercell高層曾在“360皇室戰(zhàn)爭邀請賽”時，向主辦方反映獎金過高（冠軍獎勵50萬人民幣）。“他們認為皇室戰(zhàn)爭的比賽單項獎金不該超過1萬美元，”知情人士向觸樂記者介紹，Supercell最擔心某一渠道、直播平臺獨家壟斷賽事，他們希望游戲的電競氛圍是全平臺、多維度開放的，“多辦小比賽，遍地開花那種。”

2011年騰訊入股Riot，并協助后者打造了《英雄聯盟》完善的電競聯賽體系，“騰訊應該會強化Supercell游戲的電競元素，尤其是《皇室戰(zhàn)爭》?！辩娕嗌J為騰訊在打造電競生態(tài)方面很成熟，而在移動游戲領域也已經打造出《王者榮耀》《穿越火線手游》等多款具有影響力的電競手游。他對觸樂記者說道：“我也是做電競的。優(yōu)秀比賽和玩家才能成就電競，一個好的玩家社區(qū)是基礎，這恰恰是騰訊的優(yōu)勢，這正是騰訊的機會?！?/p>

■ 充值產業(yè)的衰退

玩家“Yoursdady”玩每款手游，都會先充幾發(fā)648。他不太清楚怎么花，但一定要先充上，因為“充上踏實”，《皇室戰(zhàn)爭》也不例外。

大多數國外引入的手游，通常會有各種匪夷所思的遠低于官方定價的充值方式。觸樂記者在淘寶搜索關鍵詞“皇室戰(zhàn)爭+充值”，原價648元14000鉆石的條目以300元檔、400元檔、500元檔價格明碼標價，每一家都保證自己是“正規(guī)代充”、“安全快速”。

Supercell歷來對非官方充值方式的打擊力度很大，首次警告，封停3~15天，再犯直接永久封號。既是這樣也擋不住玩家的步伐，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淘寶店主小A告訴觸樂記者，在《皇室戰(zhàn)爭》5月大更新后幾天，平均每天都有上百單充值記錄?！拔屹u的是黑卡，盜的國外信用卡信息，便宜但有風險。”當別人發(fā)現自己的信用卡被盜用之后，如果反映到Supercell，充值的寶石會被追回并且倒扣。

小A每單交易之前都會提醒玩家有幾率被倒扣，“實際上有很大幾率被扣，或早或晚。”他建議玩家一次性購買10單以上，一天之內花光，“追不回來，被扣成負數就再也不沖了，相當于沒有這個功能?！碑斎缓竺孢@句話，他不會跟充值的人說。

他之前做《部落沖突》，充值的人絡繹不絕，每月穩(wěn)定的為他提供幾萬元的收入；現在看到《皇室戰(zhàn)爭》全線飄紅，他喜上眉梢，心里想著又一款“躺著賺錢”的游戲出現了。可好景不長，他逐漸發(fā)現生意不好做了。

“現在一天能有10單就不錯了，量下降得厲害?！迸c同行交流后，他發(fā)現這是普遍現象，“沒法跟coc同時期相比，cr賺錢的時間太短了?！庇^察App Store暢銷榜，游戲在中國區(qū)已經下滑到30名左右，且還有繼續(xù)下降的趨勢。

在小A看來，這游戲挺“坑”的，“不坑人我們也不做”。平民玩家不充錢的話，技術再好也會被土豪的卡牌等級碾壓，“換句話說，充錢越多杯數越高”。玩家隨著游戲發(fā)展逐漸看穿這個“坑”，自然不會繼續(xù)往里扔錢。

“游戲跟萬事萬物一樣，但凡牽扯到金錢，就很難兩全其美了?！币晃恢柯涫最I“Dynasty”告訴觸樂記者，部落的土豪和平民玩家都很少充錢了，因為“充不充值沒區(qū)別”，很多土豪玩家的卡已經達到頂級，充寶石也沒處花，平民玩家干脆把它當做休閑游戲，不在乎升級、8小時開一個箱子，在部落里捐卡要卡，“平民玩家調整好心態(tài)，慢慢打，不充錢也可以玩?！?/p>

據資料顯示，《皇室戰(zhàn)爭》3月、4月收入均超過1億美元，而5月收入未有報道。官方將出新卡做為拉動消費的唯一途徑，游戲自3月全球上線以來，推出過兩批新卡，共計11張，而其中包含6張傳說級卡牌，簡單粗暴的更新方式也招來了不少玩家的怨言。

“每個月更新一次，還出這么多新卡，平民玩家肯定會罵你騙錢，不良心。土豪玩家看到新卡，買買買一下投入上萬元，結果每個月都來一出，你當土豪都人傻錢多嗎？”Dynasty認為官方現在的更新策略“兩頭不討好”，與他們另一款游戲《部落沖突》無法相提并論，“那里的平民玩家慢慢打資源升級，也有機會，土豪如果想沖排名，必須花寶石，與更新無關，這才是良性的生財之道?！?/p>

《皇室戰(zhàn)爭》的充值產業(yè)衰退側面反映了游戲目前流失率過高的現狀?！澳茏龀鲞@樣一款現象級的游戲，不至于蠢到玩死自己。”明志認為接下來的更新如果加入新模式，哪怕直接模仿爐石，照顧平民的感受，讓平民有機會逆襲土豪，游戲的發(fā)展前景還是值得期待的?！癝upercell已經是一個品牌了，他們肯定不會做一款壽命只有半年的產品?！?/p>

值得注意的是，官方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在6月23日發(fā)布的推特中，他們表示將在下次版本更新中添加全新的“錦標賽”模式。據目前透露的信息來看，此模式沿用之前的錦標賽規(guī)則，這也意味著等級達到此標準的玩家將處于同一水平，目前2000杯以上的玩家都能達到，可以稱得上對平民玩家的一次福音。

官方還明確表示“出于包容性考慮”，錦標賽排名前一半的玩家都會獲得不錯的獎勵，當然越高越好，據說排名第一的玩家將得到含有15000張卡的寶箱，包含大量史詩及傳奇卡。而表現優(yōu)異的玩家更將有機會被邀請參與7月在上海舉辦的官方《皇室戰(zhàn)爭》比賽之中。推特在發(fā)布一天時間內已收獲超過5000贊，網友“Hitman”的評論饒有趣味：“Supercell醒了?！?/p>

半年過去，《皇室戰(zhàn)爭》的發(fā)展沒有預測的那么快，也沒有在聲討中像流星一樣隕落。喜歡它的人仍然每天等待8小時開寶箱，厭惡它的人早已將它從手機中清除，游戲還是那個游戲，唯一的變化是增加了幾張新卡，改動了一些舊卡，變變數字，僅此而已，而在游戲之外，這塊“現象級”的蛋糕仍然擺在那里，等待著人們享用。

上周騰訊聯合Supercell宣布通過App Store或者騰訊平臺（微信、手Q、應用寶等）下載《皇室戰(zhàn)爭》，7月4日后將允許使用微信或者QQ登錄，游戲內將出現微信和手Q好友列表和排名。騰訊為游戲帶來了數以億計的用戶，Supercell下一步選擇怎樣的策略顯得尤為重要。

《皇室戰(zhàn)爭》能不能追上曾被寄予厚望的自己，答案只有Supercell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