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播不滿啊,他要補那個時長,播滿240小時?!?/p>
一位實習游戲主播在通宵直播后猝死。由于和直播公司沒有簽訂勞務合同,公司認定他的死亡并不屬于工傷,拒絕支付賠償;另一種說法是,他通宵直播是為了“代肝”賺錢,屬于個人行為,公司不應承擔責任。
觸樂找到了他的家人、朋友、觀眾、同行和同樣在這家公司工作過的主播,我們想知道: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李雙霖的抖音粉絲有200人,實際上可能還要更少些。他之前經?;钴S的粉絲群只有25人。在他因通宵直播而猝死的事登上新聞后,他的粉絲開始增加,現(xiàn)在已經有1300多人。
不管200人還是1300人,對于李雙霖這樣的“代肝”主播來說都非常少。這意味著他很少有固定的“老板”,直播間里的觀眾也只有零星幾個。
“代肝”的意思是代替他人做游戲中的任務,或者這些代做任務的人——不少游戲里,玩家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才能完成任務,這些任務也被戲稱為“傷肝、費肝”。因此,許多玩家選擇花點錢請人代做,節(jié)省自己的力氣。
李雙霖主玩《原神》。由于玩家體量大、上手難度低,《原神》代肝們的價格相當“卷”。根據(jù)行業(yè)內流傳的價格表,一株鳴草(游戲中角色突破等級需要使用的材料,散落在地圖的指定點位)的單價僅需0.1元,如果老板要的數(shù)量高,甚至還能更低。
11月16日,李雙霖去世的新聞發(fā)布當天,“超級陽”找到了李雙霖的抖音賬號。他告訴觸樂,當時李雙霖的粉絲只有300人左右,還有不少人是因為看到新聞才來關注他的?!罢f明他之前的粉絲只會更少,大部分剛開始做的主播都是這樣的,漲粉很困難?!背夑栒f。
李雙霖的賬號只發(fā)布了5條原創(chuàng)視頻,剪輯手法近乎原始,一段簡單的游戲裝備升級錄屏,嵌套了模板的圖片加音樂,點贊數(shù)寥寥?,F(xiàn)在,這些視頻的評論區(qū)聚集了不少網(wǎng)友,大部分是感嘆:“良心主播,真的是拿命在肝?!薄靶值芤宦纷吆?,下輩子別熬夜了?!币灿写瓮懈缴狭俗约旱闹辈r間:“昨天連續(xù)肝了8小時,感覺下一個就是我?!?/p>
超級陽是李雙霖的主播同行,也是他的校友。他和李雙霖都是河南平頂山職業(yè)學院大三的學生,雖然他對這個名字十分陌生,但兩個人此前可能在學校里擦肩而過。超級陽進入這個行業(yè)比李雙霖更早,去年3月份,他就已經開始試著做主播,找了鄭州的一家公司,簽了為期1年的直播合同。
超級陽說話的語速很快,隨著句子變長,還會越來越快,這是做主播后形成的習慣。他需要快速地與觀眾交流,給出即時的反饋。直播時,他還會刻意提高音量,大喊大叫,做節(jié)目效果,這是和快手主播“桑杰”學習的,他喜歡桑杰的直播風格:聲音很大、說話快得像蹦豆子、情緒豐富、每時每刻都精力充沛,不少粉絲評價他像是“猴叫”。在快手游戲主播圈里,桑杰的粉絲數(shù)、流量和名氣都屬于頭部范疇。
超級陽在直播上很下功夫,這也導致他每次直播都會耗費大量精力。和第一家公司簽合同的時候,公司提出的條件是“每天播6小時,播滿一個月,保底5000元”,那時他沒多想,爽快地答應了,“覺得6小時也不長,還挺簡單的”。
事實卻不是這樣,超級陽從帶粉(指“帶粉絲打游戲上分”)主播做起,第一次試播,播到2個小時,他已經開始口干舌燥,只能不斷喝水潤喉。他努力保持情緒高漲,念出每一個進直播間的觀眾的名字,歡迎他們,和他們互動。
但收效甚微,直播間粉絲轉化率還是很低,偶爾才有人說上幾句話,這同樣打擊了他的信心。硬著頭皮播滿6小時后,超級陽非常萎靡,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提不起半點力氣。
他堅持了幾天,訣竅是提前準備好冰紅茶或者功能性飲料,直播時放在手邊,每播2小時就要喝掉兩大瓶。盡管如此,下播的時候,他還是感覺“有點上不來氣”。
做主播之前,超級陽對直播這行有著一些想象,比如說和觀眾聊聊天、玩玩游戲就能賺錢,“看那些頭部主播,肯定會很羨慕”。做主播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直播和看別人直播完全不同。他原本計劃每天直播6小時,余下的時間再找一份簡單的兼職,但每次下播后,“一動也不想動了”。不到一周,超級陽已經受不了這樣的強度,只好和運營商量把直播時間分開。最后,他把直播計劃改成了每次2小時左右,每天分2到3次,終于有了喘息的余地。
超級陽在那家公司一共只干了一個月,時間和身體就有點吃不消,主要是靠著保底的目標堅持。拿到約定的5000元底薪后,他立刻辭職了。盡管之前簽了一年合同,但由于不是勞務關系,也不需要賠付違約金,“公司基本都不太會管”。
“他(李雙霖)應該沒有吸引到太多的粉絲,”超級陽說,“主播前期想通過禮物解決一日三餐不太現(xiàn)實,所以只能靠代肝和公司維持一個穩(wěn)定收入,但這樣肯定比較耗身體?!?/p>
在李雙霖的父親李國良眼中,孩子是靦腆、聽話的。很長時間里,李國良一個人在廣州做環(huán)衛(wèi)保潔工作,孩子和妻子都在老家河南生活。李雙霖上大學后,父子倆一年見面的次數(shù)更加有限。他不知道李雙霖的具體實習內容,只知道是和同學一起“做主播”,那些專有名詞他聽不懂,事發(fā)后,他才知道孩子曾連續(xù)幾天通宵直播打游戲,以及那款游戲的名字。
李國良知道李雙霖愛玩游戲,“不然大學也不會報計算機專業(yè)”。對于這個愛好,他不太認同,但也很少嚴格管教——他太忙了,和孩子交流的時間很少,在孩子上大學以后,他為孩子所做的事情基本只有每個月匯1000多元的生活費。今年暑假,學校要求學生必須在大三有6個月的實習經歷,李雙霖來他的單位,短暫實習了2個月,但由于無法開具實習證明,開學后,李雙霖又回到了學校,準備在河南重新找一家公司實習。
李雙霖找到的新公司“琴意傳媒”在鄭州,招聘軟件上的簡介是:從事游戲領域,深耕多年,有基礎和資本。琴意傳媒的主播都需要線下坐班,否則沒有保底薪資,李雙霖和同學因此在公司附近租了房。一位曾經在琴意傳媒工作的員工告訴我:“這兒就像網(wǎng)吧一樣,一屋子里十幾個人挨著玩電腦,也有人邊直播邊吃飯、抽煙。”公司提供設備和網(wǎng)絡,主播們彼此互不打擾。在鄭州,類似的游戲直播公司還有很多。
直播的時候,李雙霖有另一個名字:云落于幻。在粉絲的描述中,作為玩家,云落于幻非常熱愛這款游戲,技術不錯,“達不到頂尖,也算是高玩”;作為主播來說,他也總是積極回復每位觀眾的評論,而且很努力——不少代肝主播雖然說了可以代肝,但如果老板刷的禮物太少,就不會接單,而云落于幻不同,“哪怕只刷了1抖幣(7抖幣合人民幣1元),他都會上號”。
云落于幻的粉絲趙穹告訴我,他是在10月底認識云落于幻的,當時對方和他提過,自己“頂多做到過年”,他猜測對方應該是簽了合同。
他和云落于幻加了聯(lián)系方式,私下里找他代肝,偶爾去直播間刷禮物。趙穹讓云落于幻做的代肝內容主要是開寶箱、補探索度,也就是玩家俗稱的“鋤地”。云落于幻鋤地的速度比同行要慢一些,但是為人很靠譜,有時要調整圣遺物(游戲裝備),他都會和趙穹認真確認,得到同意后再動手。
“(同樣的探索度)他補滿大概要一兩天,其他人只要半天?!壁w穹知道他直播忙,所以很少催促,在云落于幻代肝時,他一般會去玩小號。
11月6日凌晨2點26分,趙穹發(fā)現(xiàn)云落于幻還在線,于是問了一句:“上夜班啊?”云落于幻回答道:“還好。天天熬夜。白班也是1點多睡?!睂Υ沃鞑碚f,播到深夜是工作常態(tài),也意味著“有單子、生意不錯”,趙穹沒多想。
李雙霖的工作時間也是李國良格外在意的一點。從云落于幻的直播賬號可以看到,10月5日到11月5日,他的直播時間集中在上午10點到晚上7點,但從11月5日后,直播時間改成了從晚上9點到次日早上6點。
李雙霖沒和父親提過自己的工作內容和工作時間,所以李國良從不知道孩子的工作強度這么大、這么辛苦。和李雙霖一起在這家公司實習的同學告訴李國良,之前李雙霖上的是白班,后面開始上夜班,“公司要求的,說夜班流量更好”。11月5日之后,李雙霖一直是通宵直播。
通宵直播的那幾天,李雙霖的觀眾、也是他的朋友傾城曾勸過他早點下播休息,但這個建議沒有得到李雙霖的重視。“8號凌晨四五點的時候我就叫他休息了,(他下播后)我就退出直播間睡覺了。”傾城說。
“9號凌晨時還在直播,那時候我也在玩別的游戲,就沒有去看?!?/p>
“10號凌晨的時候,我也看到了他在直播。”
“后面就……”傾城說,“不想說了,我也不相信這是個事實?!?/p>
11月9日,猝死的前一天,李雙霖晚上8點多到達公司,從當晚9點16分直播到次日早上5點59分,期間只休息了兩次。下播后,李雙霖回到出租屋補覺,10日下午5點半,同學發(fā)現(xiàn)他“呼吸急促、怎么也叫不醒”,立刻撥打了120。晚上7點,李國良從學校方面得知了孩子的死訊。
小昭曾在琴意傳媒作為代肝主播工作了1個月左右,雖然并沒有嚴格的上下班時間限制,但同樣有每天8小時、每月240小時的保底要求。小昭的保底薪資為4000元,“據(jù)說播到300小時,保底可以提到5000塊”。
小昭正式入職的時間是今年9月20日,那時,她還不知道公司有“首月保底”的規(guī)則:入職的首月直播時間并不按自然月計算,而是從入職當日起到之后的30天內,都要播滿時長。
“我當時想著,9月都快結束了,反正也拿不到保底,就沒有播很久,每天只播6小時不到?!毙≌颜f,后面公司搬過一次家,還放了幾天假,她也因為生病請過一次假。10月19日,公司的經紀人忽然找她談話,說時長不夠了,她才知道還有“首月保底”的說法。
但經紀人又說,他可以幫她以公司搬家放假的理由申請“重新按自然月計算”,就是從10月1日開始,只要到月底播滿240小時,依然能拿到保底。于是從10月20日開始,小昭開始惡補時長。
現(xiàn)在回憶那段時間,小昭感覺自己“每天都渾渾噩噩”,她住的地方去公司要坐地鐵,單程1個小時。她每天晚上7點到公司,一直播到次日中午11點才回家。連續(xù)10天,她幾乎每天直播13小時以上,還要花2個小時通勤。室友評價她:“那幾天看起來半死不活。”
對小昭來說,做主播是一次心血來潮的決定。她喜歡打游戲,社交主頁充滿了各種游戲測評,有手游也有獨立游戲、3A大作,她還曾在B站投稿過《塞爾達傳說:王國之淚》的視頻,播放量超過10萬次?!叭ミ@個公司是準備學習一下怎么直播,但沒想到是做代肝的?!毙≌颜f。
大部分主播都向觸樂表達了相同的觀點:來到直播公司、簽訂合同成為主播,起初都是出于自身對游戲的興趣,也對這行有過想象?!氨緛碛X得這可能是愛好和工作結合的唯一途徑了。”小昭說,“可以和觀眾一起吐槽著玩游戲什么的?!钡珜嶋H上,對于沒有流量和粉絲的底層主播來說,直播并不是一份美好的工作。
“玩游戲的時候沒覺得很難熬,自我感覺倒還好,就是眼睛干澀。”小昭平時也有熬夜的習慣,但補時長那幾天睡眠時間過少,“確實難受,有時候剛起床就想干嘔?!?/p>
她也沒有順利拿到保底薪資。10月29日,經紀人忽然改口,“財務死活不批,只認入職日,我被報上去的入職日是9月26日,也就是10月26日之后播的都不算了,時長還是不夠?!焙徒浖o人大吵一架后,小昭辭了職,回家睡了三四天才緩過勁來,家人得知后也勸她干回之前的工作,于是她又回歸了原本的生活。
李國良記得,李雙霖簽訂的合同上也提到了保底要求,協(xié)議附件的《主播公會合作詳情》里,“基礎收入”一欄中寫著:乙方需滿足以下條件:a)主播開播有效時長每月240小時;b)主播開播有效天每月26天;c)主播上傳短視頻每月15條。而這三條,11月5日的李雙霖都還沒有完成。
“他播不滿啊,他要補那個時長,播滿240小時?!崩顕颊f。
對于李雙霖的死亡,琴意傳媒的法務告訴李國良,公司與李雙霖簽署的是合作協(xié)議,雙方沒有任何雇傭關系或者勞動合同,再加上李雙霖是在自己租住的出租屋出事的,因此公司并不應該承擔任何責任。“說只能給5000元的撫慰金,如果不愿意接受,可以去法院起訴他們?!崩顕颊f。
關于李雙霖從白班改為夜班的原因,琴意傳媒也始終堅稱并不知情。觸樂聯(lián)系到負責招聘的琴意傳媒工作人員,他表示:“直播時間和時長都是由主播自己決定的,公司只提供場地。”另一位琴意傳媒員工說:“也有一種可能,是他覺得夜晚流量好,希望有更多人氣?!钡顕几嬖V我,據(jù)合租的同學所說,李雙霖對夜班一直持抗拒態(tài)度。
由于訂立的是經紀合同,并不是勞動合同,公司和主播之間不存在勞務關系,這導致大部分主播在出現(xiàn)工傷或其他意外情況時,維權變得十分困難。琴意傳媒公司和李雙霖簽署的《主播及公會合作協(xié)議》,能在很大程度上減輕雇主責任。為此,李國良也咨詢了一些律師,律師的說法是:“如果公司一直‘裝死’的話,走法律途徑是必然的選擇?!?/p>
我試著在招聘網(wǎng)站聯(lián)系了幾家類似的游戲直播公司,它們給出的條件大多相同:如果做全職主播,在每個月播滿足夠的時長后,就能拿到保底薪資;如果做兼職主播,則沒有時長要求,也沒有保底,只能拿到分成后通過直播獲得的打賞和禮物金額。大部分HR都會在招聘時強調,主播和公會簽的是經紀合同,始終不是雇傭關系,而是合作關系,“相當于公司教你怎么直播,給你提供設備,幫你引流,我們不是勞務關系”。
“我們并不是什么主播都簽的,必須是頭部主播,或者流量特別好的,才會簽合同?!币晃籋R對我說,“你剛來的話,我們平臺簽約就可以了?!?/p>
入職琴意傳媒的時候,阿蒙從經紀人口中得知,如果不想干了,可以隨時離開,但到辭職的時候,他才知道,原本用于直播的抖音賬號無法退出公司的公會,他因此注銷了那個賬號。
同樣作為代肝主播,當時的阿蒙直播間掛著和云落于幻一樣的標題,“榜一一直肝”,這句話的意思是,只要把禮物刷到直播間榜單的最高,他就會上號幫打。
阿蒙遇到過和云落于幻相同的問題,初期粉絲太少,有的人只刷了1塊錢,也能成為榜一?!坝袀€人給我刷了5塊錢,我?guī)退蛄?個多小時。”阿蒙說,“那個人1分錢都不愿意多花?!敝辈ヒ欢螘r間后,他開始要求和其他代肝主播一樣的“門檻”:至少要刷到99元,才能上號。
做這份工作的時候,阿蒙剛剛大學畢業(yè),沒找到工作,只好來這里先干著。他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每天去公司播8小時左右,為了節(jié)省開支,吃飯都用外賣軟件上的“拼飯”——會比普通外賣便宜不少,但量少、等待時間長、有時還會拼不到人。做主播這件事,阿蒙沒告訴過任何人:“這么垃圾的工作,怎么能讓家里人和朋友知道。”
直播時,阿蒙也會和觀眾聊天,話題“隨便瞎扯”,主要是為了討老板開心,希望對方能多刷一點禮物,“說不好聽就是網(wǎng)絡討口子(四川方言,意為‘乞丐’)。”盡管在直播時也交到了一些朋友,現(xiàn)在也還會偶爾聊天,分享生活,但對這份工作,他始終沒什么成就感。
“大部分代肝其實也沒有多會玩,都是對著攻略博主的視頻做?!卑⒚烧f,在琴意傳媒,基本每個主播都有兩個設備,手機放著攻略視頻,電腦操作,“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p>
“來直播的人也大多數(shù)都瞞著家里人,畢竟誰家會愿意孩子去當主播?!弊隽藳]多久,阿蒙已經不太想干了,“流量”太過虛無縹緲,“有效時長”卻是至關重要的問題,如果沒有大老板,只能補時長、卷時長。他更羨慕一些女主播:“感覺她們比較容易吸引那種樂意送禮物的老板,找男主播的基本都是純?yōu)榱舜巍!?/p>
但因為已經租了房,他還是繼續(xù)做了1個多月,禮物提成加上保底,到手3000多元,扣去房租水電,也不剩多少?!八韵胫桓闪?,也不包吃住,賺不了幾個錢。”辭職后,阿蒙找了一份便利店店長的工作。
“干到年底,我打算回家再換一份工作?!卑⒚烧f,他不太想繼續(xù)給別人打工了。他這段時間也攢了一點錢,計劃著開一家網(wǎng)店,主播這一行太過飽和,當成兼職更好,實在不適合全職來干,“現(xiàn)在入行,已經太晚了”。
他還有一個賬號在當時的工作群里,在云落于幻出事后,阿蒙時常能看到琴意傳媒的經紀人在群里提醒播到深夜的主播注意時間?!拔覄倓偩涂吹揭粋€經紀人@他手下的主播,問怎么還在播?!卑⒚烧f,有些同公司的主播,可能現(xiàn)在還不知道云落于幻猝死這件事。
11月26日,得知我的來意后,傾城問我:“如果你能聯(lián)系到云落于幻的父親,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我想實現(xiàn)他在游戲里最后的愿望,迎接水神芙寧娜回家?!?/p>
芙寧娜是在《原神》4.0版本上線的新角色,人氣很高,在11月8日進入卡池。云落于幻十分喜愛這個角色,但當時并沒有抽到。
我向李國良轉達了傾城的請求,由于《原神》的登陸設置,傾城需要他幫忙接收賬號的驗證碼。
但這個愿望沒有實現(xiàn)。11月14日,那個賬號、手機,都已經和李雙霖一起下葬了。
(除李雙霖、李國良外,文中其他受訪者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