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建——中港之間,好Game有好報?

高重建2008年曾在博客上寫過這一段話:“近年主要的業(yè)務都在國內(nèi),甚么該妥協(xié)的原則都妥協(xié)了(注:我沒說不該妥協(xié)的我沒妥協(xié)),公司就為了“物質(zhì)層”而活著。看著留下來的同事過得還可以,結(jié)婚的,生小孩的,買房的...所謂理想早已忘記得一干二凈。”如今他重新憶起了,理想。

授權轉(zhuǎn)載楊天帥2015年04月14日 16時54分

文中部分粵語注釋由熱心讀者王蜜桃提供,特此致謝。

廣州天河羊城國際商貿(mào)中心東塔八樓有兩只貓。

白色的叫銀紙,啡色帶斑紋的叫阿虎,又稱虎爺。

虎爺無所謂地躺在紙皮盒內(nèi)。銀紙瞪起圓眼,喵喵叫著抓玻璃門,想要自玻璃房逃出來。誰也不讓它們出來。因為它們會到處亂跑,騷擾大家工作。畢竟貓不是人,貓一有自由就會亂跑,即便你指著它鼻尖跟它說:“喂!不要亂跑”,而它看上去也好像聽明白了,但實際上誰也不致于信任貓真會就此聽話。

說到底貓不是人,貓就是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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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光輝歲月

聽著銀紙喵喵叫,皺起眉頭敲打鍵盤的是高重建。他面前擱著三部計算機:右邊是一部MacBook;中間是臺式機;左邊的iPad mini則開著一個AVG(冒險解謎類)游戲,畫面上兩個女人掛著微笑對話。此外還有一部安卓機,擱在桌上。

高重建忽然站起身,走到同事身旁商量關于《光輝歲月》場景的事。那名叫阿月的同事邊說邊笑,唯獨高重建木無表情。他的神情總是同一個樣,皮不笑,肉不笑,而且顯得疲憊。

一張釘在辦公室墻上的告示寫道:“LK冷知識:Boss是面癱。”

還有另一張小海報,在公司隨處可見:“長毛公然挑戰(zhàn)警方權威,大磡村拆遷現(xiàn)場勇斗100PTU?!?/p>

這是《光輝歲月》戰(zhàn)斗玩法演示會的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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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輝歲月》是Lakoo(拉闊)手機游戲新作,將于五月推出。游戲設定在八十年代架空的香港。這個香港租金和樓價可以無上限增長,強大的地產(chǎn)霸權是幕后統(tǒng)治者。它用金錢買通黑社會,啟動“光輝歲月計劃”,只為把屬于舊香港的“歲月大樓”推倒、鏟平、重建。

面對不公義的地產(chǎn)商,還很年輕的穿紅色哲古華拉(切格瓦拉)襯衫的“國雄”老師,與新來港的佛山美少女王一心,連同小志強、戴卓爾、如花、龍五、綺夢、凌凌漆、川島芳子??連手奮起,勇武抵抗。而玩家則要安排他們在畫面上的九格棋盤內(nèi)移動,出招,擊退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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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雄出必殺技時會說:“沒有抗爭,哪有改變!”死時則叫道:“大家撐住呀!”

如花升呢(升level/升級)時會說:“人地黃花龜女(sic)嚟架嘛~(人家也是個黃花閨女)”死時說:“唔制啊~(不要啊/不依你的意思行事啊)”

凌凌漆死時說“比餅咸帶我(給張黃片我)?”賭圣死時說“香港規(guī)矩,投降輸一半得嘛?(香港的規(guī)矩,投降的時候只折損一半身家行不行呀?)”愛美神死時說“無 GAS?唔系呀嘛?(停煤氣了,不是吧?)”

時為1988。這一年,在真實的北京,Beyond在首都體育館開演唱會,成為最早在中國大陸演唱的香港明星。

高重建想做一只關于香港的游戲,已經(jīng)有好多年,只是一直沒能做成。2013年底公司團隊剛好有空檔,于是趕緊開工。

可是做什么好呢?高重建有想過各種各樣的形式,比如類似SimCity香港版之類,最后決定做RPG(角色扮演類游戲)。

“因為RPG可以講故事”,他解釋道,“對我來說做游戲講故事很重要。”

《光輝歲月》故事分成八十四個章節(jié),儼如一部長篇電視劇。游戲是先有劇本才有玩法。這在中國手機游戲(手游)界幾乎是絕無僅有的事。絕大多數(shù)手游都是以玩法為骨干的,所謂故事都是在制作后期隨便硬塞進去的過場對白。打完怪獸王子才知道自己救了公主。

搞Lakoo十六年,這是高重建第一只全程親自參與制作的游戲。從劇本到美術細節(jié),從Mark哥的眼鏡到李小龍的眉毛,他無一不過問。對他來說重中之重的是《光輝歲月》的港味,與及它所呈現(xiàn)的價值觀。至于玩法他反而不大關心。

既是特立獨行的一個游戲,同事對《光輝歲月》就不無質(zhì)疑。以香港為題會不會太窄?故事先行會不會違背市場需求?

畢竟Lakoo是一家資產(chǎn)值超過1.2億元人民幣的公司。

公司員工之一Kyle直言對高重建的做法有保留:“不是說故事不重要,但資源有限,既要令產(chǎn)品成功,又要兼顧故事性,就會分散精力?!?/p>

我記得他2008年曾在博客上寫過這一段話:

公司...近年主要的業(yè)務都在國內(nèi),甚么該妥協(xié)的原則都妥協(xié)了(注:我沒說不該妥協(xié)的我沒妥協(xié)),公司就為了“物質(zhì)層”而活著。看著留下來的同事過得還可以,結(jié)婚的,生小孩的,買房的...所謂理想早已忘記得一干二凈。

如今他重新憶起了,理想。

“我是創(chuàng)始人,做了十幾年,一直顧住單(顧著這單)生意,放低(放下)自己想做的不做。而且現(xiàn)在我想做的這個題材,也不是說無成功率呀。”高重建如是說?!澳阍挘ㄕf)我是當仁不讓也好,說我只為滿足自己也無所謂,我都過得到自己(這)一關?!?/p>

“我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彼裨谡f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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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挖坑:中國土豪式玩法

1999年,當過中大新亞學生會會長的高重建,投身社會一年后毅然下海,與同學創(chuàng)辦拉闊游戲有限公司(Lakoo Limited)。拉闊曾為中國移動指定游戲開發(fā)商,作品中以2009年的《帝國 Online》最紅,一度成為騰訊QQ收入最高的手機游戲,又在港臺星馬進占過Apple App Store十大位置。

現(xiàn)時公司股東包括騰訊、奧飛動漫,與及曾經(jīng)投資Apple、Google、YouTube 等企業(yè)的著名風險投資基金Sequoia Capital,員工數(shù)目約一百人。

在香港科網(wǎng)創(chuàng)業(yè)界,高重建就算不是一個傳奇,最少也稱得上是個人物。專欄作者宋漢生稱他如“史高斯”,“是球員心目中的球員”。另一位科網(wǎng)寫作人尹思哲則寫道,“認識高重建,至少使我再相信香港并非沒有科技人才”。

早上九點不到,我們在深圳火車站購買開往廣州東站的和諧號火車票。購票機經(jīng)常壞,紙幣老是塞不進去。穿啡(咖啡)色襯衫、淺藍牛仔褲、腳蹬球鞋、把背包背在前面的高重建說,本來是想提早幫我訂票的,那就不用再花時間在現(xiàn)場買,不用錯過09:05那班火車,而要搭09:28,只是不知怎的忘記了,就沒有訂。

他不用訂票,他有一張好像八達通那樣的銀行卡,一嘟就可以入閘。高重建住馬鞍山,每周一三五上廣州工作,即日來回,二四留港。他形容這種狀態(tài)為中港生活的“分裂”。

“分裂”這個字,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他的話里。

我們在還很空的和諧號上就坐。當我掏出錄音筆之際,卻突然沖進來一批人。高重建說,星期一早上比較多人。他建議我們移到別個車廂或者頭等。我說沒關系,不用移動也可,只要不會吵到錄不了音就好。 “實會嘈(一定會吵),你放心”,他起身邁步去。

六年前,高重建把自己的博客整理成書,稱為《Game以載道》。顧名思義,他認為游戲如文章,也可以盛載“道理”。不僅如此,游戲甚至比文學的影響力更大——這一點只要看香港、大陸以至世界有多少年輕游戲玩家,又有多少年輕文學讀者便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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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怎樣的游戲,便有怎樣的孩子;有怎樣的孩子,便有怎樣的將來。這句話或許不無夸張,卻不盡是荒唐。

“玩Game在大陸真系好勁,基本上是另一支國語”,他說。

而今日的游戲,十居其九并不載道;或者說,只盛載某種“歪道”。

在前往廣州的路上,高重建向我解釋“Wa Keng(挖坑)”是怎么一回事。

“說到挖坑技巧,中國無疑是世界一流?!彼f。

在大多數(shù)MMORPG(大型多人在線網(wǎng)絡游戲)世界里,玩家初來乍到時大多身無分文、也無技能,這和嬰兒在現(xiàn)實世界誕生是同一道理。為了繼續(xù)玩下去,你需要升級。為了升級,你需要賺取經(jīng)驗值。為了賺取經(jīng)驗值,你只能戰(zhàn)斗。

戰(zhàn)斗和做任務需要“體力”。假設一美元可以買到十點體力,而十點體力可以進行十次戰(zhàn)斗,十次戰(zhàn)斗可以提升一級,那一級的價錢就等于一美元。

除了升級之外,你還可以“打裝備”?!按蜓b備”的方法有許多,最常見是打死某只特定怪獸,讓它隨機“掉寶”(掉出寶物)。

假設一把寶劍的掉寶機率是1%,即平均百場戰(zhàn)斗才會掉出一把,那百場戰(zhàn)斗換算為百點體力,也就是十美元。換句話說,這把寶劍值十美元。

雖然“體力”會隨著時間過去緩慢恢復,但越到游戲后期,“體力”會越不夠用。高重建說,如果你純粹靠“等”去玩,不付一毛錢,那玩完一個游戲,可能需時數(shù)十年。

所以玩家如果想認真玩下去,除了付錢,別無他途。

“整個游戲世界觀,每個元素都有個價”,高重建說得簡潔。假設一個角色從等級一提升到等級三十要三萬元,而游戲里面有一百個角色,那要把整個游戲玩通玩透,你就需要三百萬,未計各類寶劍盔甲與游戲更新。

沒有投入游戲世界的人或許很難理解:為甚么要升級?為甚么想要寶劍?升級又不會令生活愜意一點;寶劍,關機就沒了。

那是因為人性。

“最常用的三道板斧就是‘搜集’、‘比拼’和‘炫耀’”,高重建道。

正如有人夢想集齊一套郵票,也有游戲玩家會追求“搜集”一套寶劍。你說寶劍沒用,那是對的,只是郵票其實也沒甚么用。

但當有其他玩家與你“比拼”,向你挑戰(zhàn),把你擊敗,令你感到羞辱,升級和新裝備便成正經(jīng)事。

至于“炫耀”,高重建解釋:“極端的就是在游戲里面立個雕塑給他;或者他一上線,所有玩家都會收到訊息?!?/p>

“好夸張?!彼麩o奈一笑,又想起在大陸游戲界,有個術語叫“R玩家”,“大R玩家、中R玩家、細R玩家(小R玩家)、非R玩家??”

“R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問。

“RMB”,他回答。

所以在武俠與文豪、劍與魔法、可愛與科幻背后,全部都是錢。美元一塊一塊從玩家姆指,通過鼠標與手機匯入游戲商的銀行賬戶里。

“用‘挖坑’方法賺錢,比普通賣游戲撈錢多好多?!?/p>

所謂多撈好多,數(shù)字是多少?約十年前一個名為《征途》的大陸游戲,或許可作參考:2004年11月,“上海征途網(wǎng)絡科技有限公司”創(chuàng)立;2006年4月,《征途》開放公眾測試;2006年8月,游戲正式營運;2007年11月,公司更名“上海巨人網(wǎng)絡科技有限公司”,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第三財季凈利潤2.902億人民幣,賬面現(xiàn)金68億。

因為金錢的黑洞深不見底,所以這些游戲才有“挖坑”的名字。

“其實賺錢無可厚非,只是事情做到太極端?!备咧亟ㄕf。

挖坑術如今已遍及世界各地。不同文化對挖坑游戲沉迷程度不一,鐘情的部份也不一樣。比如說,這類游戲在亞洲地區(qū)比歐美受歡迎;而在亞洲中,日本人對“搜集”、“比拼”和“炫耀”三種人性中的“搜集”特別感興趣,“比拼”和“炫耀”則顯得較無所謂。

中國對“比拼”和“炫耀”特別瘋狂。

一次,高重建把《光輝歲月》介紹給一個大陸同事。同事望了兩眼,興味索然:

“都不知在玩什么,沒有追求?!?/p>

高重建聽罷回答:“樂趣啰?!?/p>

但對于那個同事而言,“樂趣”不是答案。玩游戲不是追求,升級、買裝備才是。

另一個員工也直言:“大陸市場比較喜歡PVP游戲,最好玩家之間可以拿東西出來炫耀,或者在競技場上打贏人。至于劇情就??大家會喜歡游戲節(jié)奏快些,不那么注重故事?!?/p>

高重建說:“絕對是在反映整個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p>

在這樣的市場里面,高重建又要《光輝歲月》賺錢,又要《光輝歲月》說一個香港故事。

我有能力透過游戲,讓玩家認識世界、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對抗不公義現(xiàn)實的氣魄,或者構(gòu)成對社會任何正面影響么?手機游戲,除了娛樂,還可以是價值取向的載體么?

我不樂觀,但很想試一試。(no music, no dream,2009,高重建)

“我總是想兼顧,但又兼顧不了,很精神分裂”,他嘆道。

剛經(jīng)過東莞的和諧號在鐵路上疾馳,每個車卡(車廂)都有電子板,炫耀它超過200km/h 的速度。在中港兩地工作的十多年間,高重建目睹了和諧號的速度隨著中國經(jīng)濟上升、上升、上升,直至2011年。然后減慢,又復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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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打英國警察,OK 啦??”

由高重建一手打造的Lakoo公司網(wǎng)頁,如此介紹自己:

“我們永遠記得,游戲事業(yè)是要給人家?guī)須g樂,讓社會更加美好?!?/p>

高重建不甘心做一只沒有靈魂的游戲。于是他把《光輝歲月》“分裂”成兩個版本:AVG(冒險解謎)版本,以故事為主軸,打斗作過場;和 RPG 版本,繼續(xù)挖坑、升級、殺敵、搜集、比拼、炫耀。

先出AVG,“讓玩家打個底”,才出 RPG 。次序不可以倒轉(zhuǎn),也不可以二合為一,以避免玩家只顧住玩,“一看劇情就跳過”。

當然任何一個香港人都不難發(fā)現(xiàn)《光輝歲月》真意在打地產(chǎn)商。高重建對此也直認不諱。

問制作團隊其中一個成員,他笑道:“呀哈哈,打警察??那是八十年代嘛,打的都是英國警察。打英國警察,OK 啦??”

高重建說,未試過點知唔得。可能平安無事推出,也可能要作妥協(xié)。妥協(xié)幾多他也無法預料。純粹摸著石頭過河。(沒試過怎么知道不行?可能平安無事地推出,也可能要做妥協(xié),妥協(xié)多少他也無法預料,純粹摸著石頭過河。)

但市場又會否接受?

高重建對此卻還是有一定信心。他說,地產(chǎn)霸權在中港臺都有,程度不一而已。打地產(chǎn)商,大家都會有共鳴。大量運用香港電影角色,除了文化原因外也是商業(yè)考慮。八、九十年代的港產(chǎn)片,誰沒看過?

游戲取名叫《光輝歲月》亦然,因為就連不通中文的人都識得,香港的Beyond。

(四)“我都有走水貨?!?/strong>

和諧號到達廣州東。我跟隨高重建急促的步伐,拐入地鐵站。

“潮濕的日子,他們會在樓梯撒木糠??”他好像導游那樣邊走邊向我介紹大陸 “國情”。正漫漫聊天,上地鐵時一個大媽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已成功插隊,擋在我前面。

而高重建仍兀自說話。

上車后我對他說,剛剛被插隊了。

“喔,”他木無表情?!芭紶栁乙矔煸鳎ㄉ鷼猓├?。”

“不過,這是一種修行??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動輒就忟憎(生氣),那日子都不用過了,不是嘛。我會可以理解的是,從小到大也沒有人教他們公德,所以發(fā)生這樣的事,我也不可以叫他罪人。我忟憎(生氣),是我自己的事……”

高重建的觀點,一部份香港人稱為“包容捻”(經(jīng)常包容的鳥人)。

而他記得的是,廣州地鐵2003年開始售賣IC代幣車票。當時很多人不懂在出閘時把代幣投進入閘機,因此地鐵公司安排人手在閘旁教學。一教就教了幾年。教完后,高重建每次上廣州,依然會看見有人在出閘時手執(zhí)代幣茫然。

“香港人可能會覺得,嘩,講幾個月肯定夠啦!但這里是大陸,人口這樣多,有人不懂是很正常的事?!?/p>

我們在體育中心站下車。到公司,高重建返回自己坐位,隨即在背囊抽出一盒脹鼓鼓的鮮奶。

不是奶粉,是鮮奶。

“我都走水貨呀”,他給自己打個哈哈,“隨時會被罵作‘港奸’?!?/p>

高重建坦言帶過“好多部”iPad 去廣州,但也帶過“好多部”小米回香港。

“就等于你去韓國,要幫人買面膜,這有什么問題?我不覺得水貨客是質(zhì)的問題,而是量的問題。”他說,“為了小朋友,你去買一罐安全可靠的奶粉,難道有錯嗎?”

“但他們就這樣被視為蝗蟲!”

只有說到香港最近的“反蝗”行動,面癱的高重建才會稍為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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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有錢才能嫌錢腥

《光輝歲月》制作團隊現(xiàn)時有約三十人,當中絕大多數(shù)來自大陸。其中包括主管美術的Black,他就坐在高重建右手邊。在他工作桌上的三部計算機中,其中一部桌面壁紙是一張香港區(qū)旗。沒有政治意涵,純屬靈感來源。

“老板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用一口流利的廣東話說。Black來自廣東茂名?!俺扇照斪。ㄏ胫┳錾剖?。賺到錢就拿去做基金。這也是好事吧,我都希望他可以做到?!?/p>

似乎話中有話,我想。

“只是??你知道,這些事情比較復雜,有時想做好事都唔系咁易(有時候想做好事都不是那么容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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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1999年創(chuàng)業(yè)之初,高重建就想社會責任、鋤強扶弱、照顧長者、保護環(huán)境。他不認同坊間所謂“社會企業(yè)”的概念,因為他說,所有企業(yè)都應該是社會企業(yè)。

難道個人也分為“社會人”和“一般人”么?...社會全體都是公民,除了吃飽穿暖,還承擔一種社會責任。(拉闊游戲外傳 – LAKOO.ORG II,2014,高重建)

當然高重建很快便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比他想象要復雜許多。

相當高效率地,我理解到麥太“傻仔,世事嘅嘢,邊得有咁簡單”的道理。我沒改變世界,世界改變了我。(理想可以當飯吃,2009,高重建)

于是兩年前,他再“分裂”,把Lakoo分裂成Lakoo.com與Lakoo.org。前者賺錢,向股東交代,后者捐錢,做善事。

“分成兩半,感覺也不怎么好,因為這其實是妥協(xié)”,他說。

“我一處理不到現(xiàn)實和理想,就會把事情分兩半。”

好像高重建這種理想主義者,除了“包容捻”之外還有一個標簽,叫“左膠”。對此他也同意了。

他是一個“副典型左膠”。讀中大,修讀社會學和政治及行政學,不過不是主修,只是副修,所以只算“副典型”。高重建主修計算器工程學系。因為喜歡計算機,所以大學選修計算機,入學后因為通識課而初次接觸到社會科學,才驚為天人。 “幾乎直到那時,我才終于首次為興趣讀書,想知道馬克思怎樣理解歷史,想了解官僚存在的必然性?!弊猿瞿锾ヒ詠砝尾豢善频纳鐣^念開始動搖。一度想讀雙學位,但中大不提供雙學位選項;想干脆轉(zhuǎn)科,但計算機工程早已讀了一半有余,思前想后,決定把社會學和政治及行政學納入副修。

畢業(yè)論文想研究網(wǎng)絡對社會的影響,但教授話(說)“不夠?qū)I(yè)”,又作罷。

畢業(yè)出來一年,不滿足于做打工仔,覺得自己可以成就更多,于是創(chuàng)業(yè),其時25歲。

“我作為馬克思的忠實粉絲,居然跑去當資本家,實在詭異非常。我想,是因為我相信唯有當擁有資本家的身份,才有底氣去批判資本主義,才能親身驗證資本和利益最大化并非最高原則。?我服膺于老媽“有錢才能嫌錢腥”的邏輯。”(拉闊游戲前傳– Lakoo.org I,2014,高重建)

如今有點馬后炮地想,《光輝歲月》就是社會科學+計算機工程的結(jié)果。

倒是計算機游戲這東西,高重建本身接觸得很少。從來沒擁有過一部家用機,計算機游戲也已經(jīng)在十數(shù)年前沒認真玩?,F(xiàn)在高重建開一只游戲,純粹是為工作上做參考。

“純粹講游戲我系唔夠愛?!彼魄玫?。“或許因為這樣,所以我總覺得游戲好玩是不夠的,一定要加上什么才滿足?!?/p>

Lakoo唯一的格言是“好Game有好報”。

“對于一個游戲人,游戲就是業(yè)。游戲賺的錢固然是游戲人賺的錢;但游戲作的業(yè),同樣是游戲人作的業(yè)。所謂的報,又豈是一個金錢回報可以概括?!保ê?game 有好報,2013,高重建)

(六)“打死都唔會話自己愛國,太肉麻!”

午飯時間,高重建領我去附近的腸粉店。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告誡他說,幾乎可以肯定《光輝歲月》一定會有backfire。

第一,今時不同往日,連對長毛都有許多批判。他對此不以為然:“大佬,長毛做咗咁多年嘢,堅持咁多年立場清晰無變喎(大哥,我長毛做了這么多年事,堅持了這么多年,立場一直很清晰沒有變過呀)!”

第二,美少女主角王一心竟是大陸來港新移民?

“網(wǎng)上有人鬧(罵)呀。”他說。“一見到話來自佛山,已經(jīng)有人話(說),超,有無搞錯呀,大陸落嚟(媽的,搞沒搞錯,大陸過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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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大陸人做香港懷舊本土游戲?佢識條鐵咩(他懂個啥啊)?

但《光輝歲月》依然是他心目中的“港產(chǎn)游戲”。故事由香港人寫,作曲用香港人音樂,配音用港式廣東話。打斗效果不用常見的爆光,而用港漫式的爆字。“轟!呯呯呯?。。 ?/p>

道具是白貓洗衣粉、得力素、折凳,場景則是砵蘭街、雀仔街、電影《無間道》的天臺。

只是繪圖的人,設計游戲的人,游戲公司,在大陸。

負責繪畫場景的是阿月。兩個月前,高重建一看阿月的畫,直搖頭說不行,無feel,沒有港味。

“感覺好矛盾呀。”阿月直言。她生于廣州,香港她當然去過,自小也是吃香港電視劇奶水長大。但對八十年代的香港,她畢竟印象模糊。

為繪畫“有feel(有感覺)”的八十年代香港場景,她翻看當年香港的資料,看照片,看電影,看文字。場景中她最喜歡雀仔街。在搜集資料的時候,她似乎感受得到香港人對這條舊街的獨特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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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完再畫,還是沒有感覺,高重建干脆把整隊美術組帶到香港,安排他的朋友、《電影現(xiàn)場之旅》作者奇夫和“活現(xiàn)香港”創(chuàng)辦人陳智遠給他們帶導賞團,游旺角、游尖沙咀,抓住八十年代香港的細節(jié)。比如說,今日的窗花以銀白色為主,但以前是綠色有波浪紋的;今日許多舊樓都會用分體式空調(diào),但八十年代你會見到一部部窗口機懸在半空,好像一個個凸出的方塊。

如果這里談的不是游戲而是電影,那《光輝歲月》就是一部合拍片。

對高重建來說,合拍片是一個“偽命題”。 “所謂合拍片只是個form(形式),不太重要;意識、拍法、題材才是substance(核心)”,他說。歸根結(jié)底,怎樣才算合拍,怎樣才算港產(chǎn)?資金要來自香港嗎?那如果資金來源賺的是大陸錢呢?演員要持香港身份證嗎?但如果他是新移民呢?攝影機要是港產(chǎn)貨或香港代理行貨機嗎?那假如它的零件生產(chǎn)自大陸呢?

“你要追源頭,其實無意思”,高重建說得斬釘截鐵:“如果你話香港出世就系本土,大陸出世就唔系本土,sorry,我認為唔系(如果你說香港出生就是本土,大陸出生就不是本土,對不起,我認為不是)?!?/p>

店是地痞feel,鋪面毫并不光鮮。我們要了一碗粥,一碟蝦腸,一份蘿卜。坐在圓凳上,汽車在旁呼嘯而過。

菜到,高重建喊道:“阿姐可唔可以比只碗(大姐可不可以拿只碗)?!?/p>

阿姐繼續(xù)拖地,態(tài)度差,沒好氣:“你自己拎啦(你自己去拿)!”

“好呀?!备咧亟ㄆ届o道。默不作聲去取碗。

“應該話(說),我系大中華膠?!彼f。

“香港在很多層面都是優(yōu)越的,但那很大程度是因為我們有好運氣。所以我會覺得我們有種歷史使命,希望香港能承擔更多?!?/p>

“你不能妖魔化一個地方(大陸)的人?!?/p>

說到這里,高重建沉默了一會,驀然道:“我這樣說有點肉麻,但還是好想講的是:我對這里感情好深。”

“這里即是哪里?”我問。

“幾個層面都好深。Lakoo、廣州、中國、整個民族。但我打死都唔會講話自己愛國,太肉麻啦!講唔出。我覺得廣東話基本上唔(不)講愛字,好核突(好惡心)。”

“但我是對這里有感情的,我希望這個民族好?!?大陸人罵香港人排外,高重建幫香港人講說話,說:“不是所有香港人都是這樣的”;香港人罵大陸人走水貨,他又道:“那是因為政策不好,放太多人來港?!?/p>

他左手用微信,右手用facebook,“兩條feed拼起來,你罵我我罵你,嚇死人?!?/p>

“我好痛苦呀,好唔開心”,他慨嘆,“用大陸的講法就系很‘yu men’,郁悶。”

(七)比大陸更大陸

他對大陸的深厚感情,來自十多年來在中國生活的經(jīng)驗。1999年他從商臺(此處指香港商業(yè)電臺,即香港商業(yè)廣播有限公司,旗下有多個電臺頻道)當年的拉闊音樂獲取概念,創(chuàng)辦拉闊游戲。兩年后即開始在北京做生意。北上除了是因為大陸當年工資便宜市場龐大之外,還基于一個事實,即當時手機游戲市場僅在大陸存在。香港沒有,世界各地也沒有。

為什么呢?因為中國當時正處于一個手機剛流行,但計算機還未普及的尷尬年代。一群行內(nèi)稱為“3D(三低)”— 低收入、低年齡、低學歷的玩家,正熱切渴求手機游戲這種“高科技”玩意。

學生在課室霸住插蘇位上堂(占著夠得著插座的位置上課);民工每日下班,有網(wǎng)吧就去網(wǎng)吧,無就玩手機;軍人在游戲里面談軍營的苦與樂。

2008年,他索性在博客寫道:

說穿了現(xiàn)在拉闊的游戲都是只考慮大陸的口味和模式的。假如也能在港臺推出,最好,但可別期望我們花太多資源做本地化,大佬,我都想,但抵唔到成本呀(大哥,我也想,但無法收回成本呀)!

那時Lakoo做的Java game專門在諾基亞、索愛、 摩托羅拉和山寨機上運行。游戲都要付費下載,但玩家往往只能透過游戲名和幾張圖片判斷一個游戲是否好玩。 “聰明的”人見狀,就知與其在游戲上花工夫,還不如想個驚天動地的名字,加兩張震撼人心的圖片。至于游戲本身,點爛都無所謂。玩家下載后才發(fā)現(xiàn)上當,已經(jīng)太遲。

但高重建還是講“好game有好報”。一個又一個同行用爛游戲發(fā)達,他還在慢條斯理講“畢竟,做游戲就如做人”,盡管他知道“從社會種種光怪陸離的現(xiàn)象可見,好人不一定有好報,甚至可能死得很慘”。

終于在2009年,Lakoo 做出高質(zhì)素的“帝國 Online”,讓他風山水起。

這些年,Lakoo從本來的100%香港員工,下滑至現(xiàn)在僅剩香港一個數(shù)人的團隊,其他員工全部來自大陸。一家純香港公司就這樣變成大陸企業(yè)。曾經(jīng)供職的港人離開原因不一,既有不愿出差的,也有不適應大陸生活習慣的。

只有高重建在當?shù)厣盍诉@么多年,不僅沒有氣餒,反而在經(jīng)歷過起起跌跌之后,對這塊土地、這個民族建立了某種微妙的感情。

有朋友說他“比大陸人更似大陸人”,這很可能是事實。在大陸生活,高重建總是強調(diào)要“接地氣”。當許多大陸人因為地溝油問題不敢去小餐館吃飯,他帶我去腸粉店午餐,去火鍋店吃火鍋。去年,他甚至和同事去了一家工廠打工一星期,只因想體驗工廠工人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在香港他用Mac,但在廣州他會改用PC,因為他個個大陸同事都用PC。

“所以我會比較能夠體會,要在大陸長大和生存的各種局限與無奈?!?/p>

(八)“在大陸最痛苦的問題,就是信任?!?/strong>

小孩隨街撒尿,高重建說“無乜咁大不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大人隨地吐痰,高重建認為雖然不衛(wèi)生,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社會需要時間去調(diào)節(jié)?!叭f事都有個原因,雖然不合理,但都可以體諒同理解。”

只有一件事,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

“如果你要講,在大陸工作最痛苦的問題,就是信任?!?/p>

高重建是我訪問過的人中,少有對記者完全信任的人。在Lakoo辦公室,他放任我自由考察,連“產(chǎn)品結(jié)構(gòu)圖”也讓我拍,“商業(yè)秘密”彷佛不存在于高重建的字典。訪問時錄音筆對著他,該說的事他直言不諱,不該說的事他也不介意講。只有說到某些事情,他才會補上一句:“這些就請別寫了?!蹦切?,都是會令同事或朋友不好受的事。

在廣州一整天里面,高重建花了最多時間跟我談信任的問題。比方說在香港報銷車錢飯錢,手寫便是單據(jù),店家與顧客,員工與老板,都是講個信字。但在大陸,一些顧客會想拿最貴的收據(jù),好向公司報銷最多的錢;公司又永遠想要報最大的開支,好讓他們交最少的稅。政府為了監(jiān)管,只好開統(tǒng)一發(fā)票。于是所有有效發(fā)票都由政府發(fā)行,店家做了幾多生意,收了幾多錢,都有數(shù)得計??瓷先ミ@是好事,可是如此一來,又變成店家不肯開發(fā)票給顧客了。他們不開發(fā)票,便可當沒有做過這宗生意,可以交少點稅。有推搪說發(fā)票機壞掉叫客人明天再拿的,有聲稱客人不拿發(fā)票即送飲品一份的,各種各樣,統(tǒng)統(tǒng)走精面。因為不信任,簡簡單單發(fā)張收據(jù),都變成了光怪陸離的社會現(xiàn)象。

剛開始奔走中港兩地的時候,高重建驀的發(fā)現(xiàn)自己在香港,竟有時會食飯忘記付錢。怎會這樣呢?思忖之下他才想起原來很多大陸小店吃飯是先付款后進餐的。因為店家對客人沒有信任,怕他們吃霸王餐。因為沒有信任,每次食客加單,都得再次付款,你又麻煩我又麻煩。

租屋呢?地產(chǎn)公司每次帶客人看房子,總會最少派兩名代理。一個人不行,又怕客人打代理,又怕代理與客人做臺底交易。對客對員工,地產(chǎn)公司都無信。

例子還可以一直舉下去。高重建會數(shù),自己從離港起計到抵達公司,究竟要過幾重關:香港海關、大陸海關、深圳車站、火車上驗票、入廣州地鐵站還要檢查背囊。

“因為不信任,令生活不便,犧牲效率那倒也罷了,”他說?!白钌顚哟蔚氖侨伺c人之間的信任的消失?!?/p>

缺乏信任,是真正讓高重建“毀三觀”的事?!皻^”,即毀世界觀、毀人生觀、毀價值觀。大陸網(wǎng)絡用語。

幾乎每日回家路上,高重建都會在深圳看到那個女人:她抱著一個小孩,聲稱自己無錢買車票,問高重建可否給個錢幫忙。

“如果每日都信一次,咁系唔make sense,太過挑戰(zhàn)我的常識?!彼褡匝宰哉Z?!皩Υ宋抑荒苷{(diào)整我信任人的程度?!钡夙曀终f:“卻不排除真有一次她是無錢乘車。不過就算真系無錢都無辦法,你只能犧牲她?!?/p>

問題就出在,高重建連犧牲她都不愿意,即使在外人眼中這是多么戇居(傻)的想法。他不想毀掉自己對人的信任。

“唔知點算?!彼f。

(九)“道德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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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少對于Lakoo,高重建希望采用100%信任的管理辦法。一他不要求同事朝九晚五,二他不欲設打卡機,三他盡量開放程序代碼讀寫權限給整個團隊,四他簡化請假與報銷機制,“同事上司話系就系(同事或上司說行就行)”,五他廿四小時開放辦公室,大門僅設密碼鎖。

所有同事都知道密碼。

“人事部同事話,如果出事點算,我話我孭啰(人事部同事說,如果出事怎么辦,我說由我承擔損失嘍)?!?/p>

高重建的理論是,他不能保證公司不會失竊,但倘若公司可以信任同事,那因此而提升的效率,就足以彌補偶發(fā)意外的損失。

“間中(偶爾)被人偷部計算機就算啦?!?/p>

作為員工,阿月喜歡Lakoo 這種運作模式。對她來說,這是比較“港式”的管理哲學。Black則形容,公司同事氣氛因此會“比較單純”,多互相信任,少勾心斗角。

高重建說:“我覺得要解決信任問題,游戲是一個載體。當然很多東西都可以是載體,那可以是書,可以是音樂,不過我so happen系做游戲,而那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它在年青人中是傳播最廣的。”

Kyle說,是因為Lakoo他才走入游戲行業(yè)的。因為公司讓他相信,“做一個游戲,表達內(nèi)心想法很重要?!?/p>

從廣州乘坐和諧號返回深圳。夜幕低垂,我們的話都變少了。我想,假如Game真可以像文學那樣載道,那《光輝歲月》的道,不僅是地產(chǎn)霸權、社會不公,甚至不僅是解決中港矛盾,而是一種更為人性本質(zhì)的價值觀。

善良、信任、道德。

這對于一只游戲,一個人,一間公司,都有點太沉重。

如是我記得今早在訪問之初,我曾跟高重建開門見山說,想請他談香港人在大陸創(chuàng)業(yè)“水土不服”的問題。他一聽便答:“咁你搵啱人啦(那你就找對人啦)?!钡牡桨肼?,他又說:“或許我的問題不是水土不服,而是stuck in the middle?!?/p>

“我可以好適應大陸生活,但可能我系貪心,我好想兼顧兩邊,做兩邊的橋。但太難,我精神分裂得好緊要。”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抹嘴。這是他的慣性動作。

“一句講曬我系眼高手低,想做的事難度太高,做唔到(一句話,我是眼高手低,想做的事情難度太高,做不到)?!?/p>

高重建相信的是“信任回歸”、“道德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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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港融合是大勢所趨。我從來不反對融合??但融合不是迎合,不是純粹的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更絕不是閹割掉自己的優(yōu)勢去全盤接受。融合是理解對方,認清自己,欣賞對方的優(yōu)點,堅持自己的核心價值?!保ㄕ颊颊既耍簭睦熛愀坜k公室到香港價值,2012,高重建)

《光輝歲月》就是在這種意義下推出的作品。高重建明言,他想要大陸人看到《光輝歲月》的故事。如果最后游戲只能在港臺推出,他不會甘心。

大不了妥協(xié)。

“我是buy妥協(xié)的。因為如果你企硬在一塊道德高地,你會可以把話說得很漂亮,但什么也改變不了?!?/p>

“當然我不是說我喜歡妥協(xié)?!?/p>

不用妥協(xié)的東西,他一點不妥協(xié)。小至公司的求職電郵,叫jobs@lakoo.com 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他不肯,讓同事改成career@lakoo.com 。因為一條中大新亞書院的新亞學規(guī),大刺刺地寫在 Lakoo 網(wǎng)站上:

職業(yè)僅為個人,事業(yè)則為大眾。 立志成功事業(yè),不怕沒有職業(yè), 專心謀求職業(yè),不一定能成事業(yè)。

–《新亞學規(guī)》第五條,錢穆

Jobs不是career,高重建說。他不希望同事做只game出來只想搵錢,“應該要當事業(yè)做?!?/p>

大至對人的信任,他也不妥協(xié)。

“如果我讓自己不再相信別人,雖然能保障自己,可是同時我也會徹底崩壞吧。” 他說。

“我不希望這樣?!?/p>

文/楊天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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